外伤导致视网膜脱落

虫眠香


伯利克博物馆。乔尔看了看手表,两点刚过去六分钟,门口就排了长队。他开始庆幸自己提前了半个小时过来排队。看来博物馆这次以“沉睡已久的外星生物”为主题的生物标本展宣传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地铁站台、购物商场以及一些受欢迎的汉堡店里都贴了不少宣传海报。与其说是海报,倒不如说是营造了这次展出的噱头。因为海报上并没有任何外星生物的图像,只有一团深色朦胧的雾气,透着一股阴森又神秘的色彩。听说现场还会抽取二十名幸运儿赠送限量版的徽章。也许有部分人就是冲着这份礼物来的。但至少乔尔是被这次的主题吸引,他想看看那些家伙和地球上的生物有哪些不同。在太阳下排队的时间不短,加上后面还有成群的孩子兴奋地吵闹着,乔尔踏入展厅吹到空调的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重获新生了。厅中没有像古生物化石展那样巨大的恐龙骨骼标本,也没有各种迷人的植物或菌类。乔尔最先看到的是展厅角落里一个很不起眼的展柜上架着一支小试管,里面有一对小小的像蜗牛触角的东西。“就像从蜗牛头上切下来的,真恶心。”乔尔说道。“可是它有钙化皮肤呢,能在真空中生存,而且是以RNA作为遗传物质的。真酷!”一旁的小男孩抬起头看着乔尔说道。乔尔挑挑眉,耸肩:“你懂的可真多。”说着,他走到其他玻璃柜前逐个看过去。他可不想被一个话多的孩子缠上,这样只会让他感到头疼。看过几种或丑陋或滑稽或神奇的外星生物之后,接下来映入乔尔眼帘的生物体突然显得不那么特别。“来自遥远的VFL星系。”乔尔跟着标志牌上的字读出声来,“梅氏血涡虫。”乔尔探着头朝展柜里面的培养皿中看了看,培养液中有几条红色涡虫静静躺着,形状和普通的涡虫似乎没什么区别,像极了妻子研究资料里的画稿。连命名都很像地球上生物的命名习惯。妻子凯莉是一个寄生虫研究学者,这两年来专注在水域吸虫的研究上。凯莉的学生偶尔也会在野外水域里捉到一两条可爱的涡虫带回来,虽然不是她们的研究范围,但大家也顺手画一画形态,辨认种类。涡虫是一类生命力极强的生物,甚至能称之为不死的生物。即便切开它们的身体,它们也能自我修复起来,一旦将头部纵切或者切断尾部,还有可能再次发育成双头涡虫。“生活在含氧环境中。”乔尔往下看着梅氏血涡虫的介绍,想起NASA公布过有关VFL星系的信息,其中某一两颗行星的大气层中是具有相当含量的氧气浓度的。“它们能生活在地球上。”乔尔回过头,一个年轻的男士正站在他身后,向他伸出手来,“你好,我是举办这次展出的亚尔曼教授的助理文森特。”“你好。”乔尔和他握手,“这么说,只要这个玻璃窗有破损,这些外星生物就会逃出去?”“放心。”文森特笑了笑,亲手打开了玻璃窗顶上一个原本密封的小气窗,新鲜的空气流入展览窗内,梅氏血涡虫仍然毫无生气。倒是乔尔感叹了一声,“这气味可真好闻!”乔尔闻到的是从展示柜里面飘出的一股奇香。文森特嘴角上扬的瞬间带着几分自豪的神色,“这是虫眠香,是我研发的,能困住这些来自外星的小家伙。而且这气味对你我的身体是安全无害的。”他说着,重新关上小气窗。从文森特的眼神凝视的方向不难看出,所谓的虫眠香就是那培养皿中的神奇液体。“是不是很奇妙?能制服这些来自外星系的小家伙的东西竟然有着这样美妙的味道。”很显然,对文森特来说,调制出这样的虫眠香是一次偶然的发现,但是对乔尔来说,调出让人愉悦的香味真是太平常了。身为一个有自创品牌的调香师,乔尔在市中心有两间工作室。当初大学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父母都极其反对,但乔尔一口气读到了硕士毕业,并且非常顺利就拿到国际执照。这样一来,乔尔的父母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希望你能喜欢我们的这次活动。”文森特和乔尔礼貌的道别,就转身离开了。下一个展示柜是有关某一种被命名为塔尔斯的生物的进化史。塔尔斯被发现时已经进化到第四代,当时探险者以为星球上找到的第三代就是它的始祖形态,可其实不然。早在两千多年前,塔尔斯真正的母星与这颗星球发生了一次连续撞击,当时幸存的部分塔尔斯由此转移到新的生存环境中,并且因为这里的环境对塔尔斯来说更为优渥,两千多年的时间已经进化到第五代。在母星上生存的前三代塔尔斯的形态较小,呈圆形,有三对足。看到这儿,乔尔的目光从介绍牌上抬头一看,前两代塔尔斯分明就像是两颗长了昆虫足的白色蓝莓。第三代也只不过加了四对长翅。虽然并不美观多少,但也许这就是它们逃离那次星际之间毁灭性撞击的原因。到了新的星球,塔尔斯迅速发育进化,有了一条长尾,体型也快速膨胀。“有意思。”乔尔一边说着,一边挤开人群离开塔尔斯的展示柜,看着其他丑陋又神秘的生物。这些生命体中有的是死后进行标本制作,像地球上大多数标本一样是个失去生命的躯壳。而有的则仅仅是针对该生命体的特性一对一研发保存剂,将它们存放在容器中,生命被按下了暂停键。临近六点闭馆时间,展厅的人大多走得差不多了,孩子们也因为肚子饿禁不起汉堡和薯条的诱惑而拉着父母离开了这个有趣的地方。乔尔脑海中又飘过虫眠香的那股令人愉悦的气味。他再一次踱步到梅氏血涡虫的展示柜旁,打开气窗试图闻出虫眠香的成分。这对一个功力深厚的调香师来说难度不算很大,而且他希望把这个作为一个惊喜送给妻子。最终,他被安保人员驱赶着,大概记下几种可能的成分名字就匆匆离开了伯利克博物馆。一路上乔尔的心思都沉浸在虫眠香的气味里,连平时最恼火的交通阻塞此刻对他来说都毫不关心。油门慢踩慢松,花了不少时间才回到家里。“亲爱的,这里是我煮好的通心粉和奶油汤,我来不及和你一起分享,先去工作了。爱你。”冰箱上贴着凯莉手写的便条,乔尔才想起来这是之前她提过的新工作项目。为了对抗新出现的高危病毒,国家卫生局决定更新全民健康手册,于是几个知名研究所联合组成新的研究小组,在实验室里争分夺秒的更新人民生命防火墙。乔尔热了晚餐一个人吃起来,心里盘算着用妻子不在的这几天来调虫眠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文森特不是调香师,因此不太可能会用调制香水的植物精油来制作虫眠香。乔尔把目光转向了更深层次的调制技术:使用单一提纯成分调制。“矢车菊双甙,三滴。”“丁香油烟。”“这个,香柑油内酯。”“再加一滴蓝桉醇。”“乙醇。”在调香室研究几天后,十来瓶与虫眠香气味相差无几的香水被编着号罗列在木架上。随着配方最后一行字被划掉,乔尔摇匀试管中的液体,给手中的试管贴上十八号标记。静置两分钟后,他用玻璃棒蘸了一滴滴在试香纸上,随着淡黄色液滴在试香纸的纤维间迅速扩散,调香室的空气中顿时飘荡着一丝虫眠香的灵魂。“就是它!”乔尔大喜。虽然之前的那些样品和虫眠香没有明显差别,但似乎总缺了点什么,乔尔也说不上来。虽然主香调都十分相近,但多多少少在前调或后调中有那么一缕不同的地方。可是最后一瓶就不同了,这一瓶具有让人一瞬间仿佛看到天堂一般的愉悦和宁静,就乔尔的经验而言,真正的虫眠香绝对是能让所有调香师眼前一亮的作品。“请问是乔尔·克劳德先生吗?”乔尔的兴奋劲还没过去,电话就响了。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性。“是的。”即使对方看不见,乔尔也点点头。“我是伯利克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很高兴地通知您,您是我们限量版徽章的中奖者。请在即刻起三日内来博物馆兑换您的奖品。”电话挂断后,乔尔的电子邮箱中马上收到了确认中奖的邮件,并附带有领取奖品时所需的验证码。乔尔激动不已,“机会来了!正好带着我的作品去和真正的虫眠香比对比对。”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后,乔尔拿上十八号样品和观展的门票就出门了。他恨不得自己马上出现在伯利克博物馆的梅氏血涡虫旁边。再一次在伯利克博物馆里接待乔尔的正是打电话的声音甜美的女性,身上喷着符合她气质的,花果香前调加上花草香中后调的性感香水。她穿着一身暗粉色的条纹西装,收腰的剪裁和完美贴合臀线的及膝裙把她的好身材都展现出来。除此之外,别在她丰腴胸口旁的亚克力工作牌上写着:助理,伊芙。伊芙仔细核对完乔尔的身份信息后又做了详细登记,然后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交到乔尔手中。“恭喜您!这是一个具有亚尔曼教授亲笔签名的限量版徽章,而且二十款徽章的款式各不相同。”乔尔说了声谢谢,就直接了当地问她:“请问我现在能再进展厅看看吗?”显然伊芙没料到会遇到这个问题。她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和身后的安保以及其他人员商量了几句,再露着甜美笑容地告诉乔尔,“当然可以。”得到许可后,乔尔大步流星地走向梅氏血涡虫的展柜,闻了闻气窗里飘出的气味后又掏出口袋里的一小盒咖啡豆来复苏自己的嗅觉。再一次,他小心翼翼打开自己带来的小试管,进入鼻腔的气息与玻璃柜里的虫眠香没有丝毫差别。那是一种经过鼻腔飘进大脑的宁静,丝丝缕缕的虫眠香分子透过蝴蝶骨,触发着人类所有感官上的美好。乔尔闭上眼睛,原本该有的黑暗此时布满了梦幻的颜色,他的耳膜震动着回忆中怀念多年的初恋的呢喃,嘴里微微浸润着他最爱的陈酿白葡萄酒带着阳光和橡木桶的醇香。“乔尔·克劳德先生?”伊芙的声音打破虫眠香为乔尔一个人创造的世界。乔尔回过神,关上梅氏血涡虫的小气窗,一边道谢一边离开了伯利克博物馆。经过这次对比,乔尔确信他已经调配出虫眠香。回到家中,他仿佛完成了一件人类历史上里程碑一般意义重大的创举那样突然疲惫下来,在睡去之前定好了明天下午起床去接凯莉下班的闹铃。将近二十小时的昏睡就像眨眼而过,乔尔起床洗澡收拾一番,在工作室为妻子精心挑选了一个香水瓶。以他的调香经验来看,虫眠香要作为香水使用的话,浓度降低一些会有更好的效果。用乙醇小心稀释过后,淡香槟色的液体流入造型精致的多棱香水瓶中。乔尔得意地朝自己按了几下香水瓶的泵头,嗅着虫眠香的芬芳,坐进了车里。沿途,他在花店取了早已订好的挂着水珠的玫瑰花束。“凯莉!”乔尔进了实验大楼,抱着一把娇嫩鲜艳的天使玫瑰,隔着玻璃门朝凯莉挥手。凯莉推开门,看着穿着正式的乔尔笑了笑,“你记得今天是我们项目结束的日子?亲爱的,你的香水味道真好闻。”“我特意为你调制的。”乔尔将花束塞到凯莉怀里,亲吻在她额头上,随后拿出那瓶漂亮的香水,“世界上就这一瓶,虫眠香。”“谢谢!”凯莉笑着,递给乔尔一件白大褂,“你穿上它,进来等我结束最后一个会议就可以回家了。”“我可以随便看看吗?”乔尔把白大褂罩在西装外面。“当然。”凯莉把天使玫瑰和虫眠香放在工作桌上进了会议室中,整间实验室剩下了乔尔一人。实验室里的存放室没有人员出入,也没有打开危险的警示灯,乔尔转悠一圈下来看到都是封存的各种吸虫类生物。其中大多是低氧、低温或低酸度保存,以便实验前复苏这些生命实验样本。凯莉和同事的工作不如博物馆的展出有意思,也不如那些解说介绍通俗易懂,乔尔看了一些寄生虫的标本和实验记录之后就无聊地回到凯莉的座位上打起了瞌睡。正当乔尔刚把手放在自己新买的哑光黑漆幽灵跑车的拉手上,这个美梦就被凯莉的声音中断了。“回家吧!”凯莉一边收拾着会议资料一边拿上虫眠香和玫瑰花。乔尔还留恋着那辆幽灵跑车,用手向后梳了梳头发,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在家共进了烛光晚餐后,凯莉还高兴地整理着插入玻璃马赛克花瓶的天使玫瑰,乔尔就开始打起了呵欠。“凯莉,我先去睡了。”乔尔似乎都有些睁不开眼睛。凯莉点点头,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刚过晚上八点。这对于喜欢夜间工作的乔尔来说相当不正常。婚后多年,乔尔总是喜欢工作到深夜,虽然日夜颠倒,但生活是非常规律的。相对而言,因为研究工作的性质,凯莉的生活反倒毫无规律可言。可让凯莉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乔尔似乎因为过分劳累而感冒了。除了嗜睡之外,他的身体渐渐表现出喉咙嘶哑,双眼充血的症状。“我去你的工作室通知大家,你这周休假。”凯莉在他床边放下两颗感冒药和一杯水,穿上外套就出门了。而乔尔吞下两颗白色药丸,即使他意识不清,却仍然能够感受到两颗小小药丸经过喉咙时带来的血腥味和剧痛。距离最初身体不适已经过去几天了,状况不仅没有好转,乔尔只觉得精力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尽管乔尔配制出了虫眠香这样的极致作品,但他不想和大家分享,只想一头扎在柔软的枕头里,沉沉睡去。凯莉到了调香工作室之后才记起今天是整个工作室的假日。她将手机通讯录翻了个遍,其中唯一一个与工作室有关的号码是乔尔新来的实习助理露比。“你好露比。”凯莉简单和露比说明情况后,又请她通知所有其他员工。“好的,没问题。”露比非常爽快地答应了。电话那头挂断之前还有钢笔与纸张摩擦做记录的声音。经历周末交通高峰,凯莉回到家里时已经有些疲态了。她放下手包直奔楼上卧室,掀开乔尔的被子想要查看他的状态。“亲爱的,你的身体……全部都水肿了。”凯莉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惊讶,尽可能冷静地说着。眼前的乔尔全身浮肿,躯干比平时胀大了不少。皮肤被组织液撑得薄薄的,血管脉络都清晰可见。如果再膨胀一些,甚至能比得上那些溺亡尸体的巨人观。要不是房间里有粗重的喘息声,凯莉都认为自己需要联医院了。听到凯莉回来的声音,乔尔浮肿的眼睑微微上翻了一下,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粗壮的五指,又睡了过去。凯莉颤抖着跑到书房里找出一盒血液采样工具,给乔尔采集血液的时候她胸腔中的心脏狂跳不已。要知道这在平时对凯莉来说是眼睛都不用眨一下的日常工作。在她这个职位上,更多的是指导学生操作采样,自己不必亲自动手。看到手中针管里的血液颜色偏深,有微小的不明碎片状固体时,她的瞳仁蒙上了一层泪光。这管血液的含氧量显然已经低于正常水平了,而且有血栓样的异常沉淀。但丈夫乔尔的症状绝不是血栓就能解释得了的。紧急把乔尔的血液样本送到化验所之后,凯莉的同事们以及几个临床医生告诉她:样本中存在不明寄生物的繁殖体,这意味着乔尔可能被某种不明寄生物感染了。不明寄生物。如今凯莉已经是寄生物研究领域的专家,她们研究所里也有国家最全的寄生物样本,不可能有“不明寄生物”。她连夜回到研究所内对研究过的寄生虫一一排查,奇怪的是,在她的研究记录中也并没有这类症状对应的寄生虫。直到她毫无头绪的在实验室里徘徊,突然发现低温保存的梅氏血涡虫样本已经不在存放柜里。这种属于外星生物的涡虫,并不是这间研究所的研究对象,仅仅是暂存于此。凯莉和同事们通常只需知道如何正确保管好这一批梅氏血涡虫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信息,凯莉一概不知。低温处理梅氏血涡虫会让这些生命处于休眠状态,因此对于存放环境要求不高。但是凯莉并不知道是谁又用什么方法复苏了这些血涡虫,甚至在什么时间带走了它们。“马莎,我现在遇到些麻烦,急需有关VFL星系梅氏血涡虫的资料,能请你给我发一份过来吗?”凯莉无奈之下只能在深夜拨通了在NASA工作的朋友马莎的电话,希望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好的没问题,我马上发给你。”没想到,凌晨时分的马莎也仍在工作。电子邮件的提示一响,凯莉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附件浏览起来。资料上显示,七年前去VFL星系探险的NASA队员中有人在梅氏血涡虫母星被感染后,开始成为梅氏血涡虫最初的营养供给体,并且宿主在后期发狂,不顾一切啃咬队友,吸食血液以继续为消化道内寄生的血涡虫提供营养。该小队因此损失四名队员,被迫提前结束该星球探索,回到地球。在这趟探索中,梅氏血涡虫虽然十分危险,仍被作为该星球的一种生命体样本被采集回地球。凯莉大致浏览了几页,又向后翻看感染方式:这是一种由水源传播的寄生体。七年前感染就是因为NASA队员饮用了一口血涡虫母星上看似清澈的自然水而被寄生。梅氏血涡虫的繁殖体极为细小,在水中几乎肉眼不可见。从口腔内进入人体后一小时后开始附着在消化系统粘膜上孵化,五天左右发育为成虫。成虫具有和地球上涡虫一样的自我修复能力,但寄生于人体血管和消化道黏膜,所以全身呈红色。至于为什么离地球十万八千里的VFL星系会孕育出以人类为宿主的梅氏血涡虫这样神奇的生命,目前谁也没有答案。凯莉为丈夫的病情奔波两天多,一直没敢合眼。直到资料上出现虫眠香的信息时,她越发清醒了。资料显示,利用高浓度虫眠香浸泡是迄今为止比低温处理更有效的让血涡虫休眠的方式。但虫眠香具有双向性,高浓度的虫眠香可以让血涡虫休眠,而低浓度的虫眠香会吸引血涡虫,使它们聚集。凯莉想起丈夫唯一的感染源只有可能是那天在她的实验室里,他喷洒在身上的低浓度虫眠香成了引诱剂,把低温休眠状态下的梅氏血涡虫唤醒了。或许是乔尔最后喝下的那杯水里,爬进了血涡虫的繁殖体。想到这一幕,凯莉越发后悔与痛苦,她一路闯着红灯回到家中,让她惊讶的是乔尔的身体已经不再浮肿,表情痛苦不堪的站在楼梯口。他明显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四处跌跌撞撞,嚎叫着打破了家里不少摆设,连那个装满了天使玫瑰的花瓶也摔得粉碎。“乔尔,乔尔你冷静一点!”凯莉追着发狂的乔尔进了厨房,她眼睁睁看着乔尔将餐桌上的碗碟打翻在地上,又划伤了自己,鲜血直淌。“凯莉,我究竟是怎么了?”乔尔极其痛苦的握着左手掌心的一道伤口,慢慢在餐桌旁蹲了下来。凯莉迅速拿来医药箱,一边给乔尔止血一边安慰他:“我帮你问过了,医生说你只是感冒发烧。”她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也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她不愿将梅氏血涡虫这样一种陌生的生命带出家门,因为那在不久的将来,会引起一场新的灾难。短短几天时间,乔尔看待凯莉的眼神渐渐从最初的痛苦求助到最后野兽看着猎物那样泛着贪婪绿光,凯莉便知道这一切将要结束了。她从房间里拿起猎枪和干粮,蹑手蹑脚躲在衣柜里将自己反锁起来。“唔……凯莉!”屋里充斥着乔尔含糊的声音。他含糊地喊着凯莉的名字,一边拖着从工具堆里翻出来的生锈的铁斧,笨重地寻找着凯莉。乔尔的肢体擦过楼梯扶手和墙壁,留下一道道血糊。在粘稠的血液中,有鲜活的生命在发育和成长着。“唔……”乔尔的嘴里发出的呜咽声回荡在整个家里,时远时近。此时的乔尔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他像头野蛮的猛兽,要依照气味来捕猎。凯莉躲在衣柜里捂紧自己的口鼻不敢出声,微小的抽泣声从指缝间断断续续飘出。透过衣柜的百叶窗缝隙,凯莉看到乔尔拖着铁斧摇摇晃晃经过自己眼前几个来回后,等到乔尔的后背再一次露出,凯莉举起手里的猎枪,瞄准了乔尔的后颈,一枪打中脑干。凯莉迅速关紧衣柜,将自己隐藏起来。“凯莉……唔……”被洞穿脑干后的乔尔笨拙地转过身来,瞳孔开始涣散,眼神像幽灵一样空洞。衣柜中的凯莉缓缓将沾满血的钻戒摘下,因内心的纠结与痛苦而无声地流泪起来。她既想尽早杀死梅氏血涡虫的宿主,又不希望手中的枪口指向自己的丈夫。她只好在每一次乔尔经过时的短暂时间里逼迫自己把子弹射向乔尔,等待乔尔的生命自然终结的那一刻。三天两夜,在凯莉开了二十三枪后,这个凯莉爱了大半生的男人终于背对着衣柜直直向前扑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一切似乎都已结束,但其中几次乔尔时,血液飞溅已经进入凯莉的口腔,她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即将终结于这种外星生物的寄生。当然,凯莉早已做好了死在家中的准备,因为只有这样,没有新鲜的血液再提供营养,那些即将在她体内繁殖的梅氏血涡虫才会自然枯萎死去。她从衣柜中走出,捡起地上的斧头奋力将丈夫的头颅砍下,随着颈动脉和食道的切面暴露,和天使玫瑰一样鲜艳的血涡虫在血液中蠕动而出。凯莉仔细看了看这些夺去她爱人生命的寄生物许久,起身去了浴室里清洗双手,重新带上那枚内侧刻着她与乔尔的名字,独一无二的钻戒。凯莉捧着水把脸上血迹清洗干净,看着镜子里消瘦的自己,说着:“马上就会结束了。”镜子里照见凯莉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的浴帘,她走过去一把拉开。浴缸里是被乔尔汲取完血液后堆放着的邻居们数不清的尸体,还有他们携带着梅氏血涡虫繁殖体的血液,汩汩流入下水道,进入了地球的水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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